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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周刊》2014年19期 陈祥 2014-07-04 石子坚 1988年在美国就读乔治·华盛顿大学刑侦系，毕业后先后就职于美国监狱局、警察局，特警队，直到2005年回国。他先后在浙江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上海公安高等专科学校任特聘教官，并被国内多家警察院校聘为特聘教授、高级教官。他还是特警专业国家级教学团队学科带头人。石子坚回国后一直从事警务教学，并常去公安部直属院校、各省警察学校及实战部门授课并指导训练。著有《我在美国当警察》、《我在美国当警察2》、《美国警察管理体制与执法规范》、《石警官美国巡警勤务详解》、《石警官生存手册》等10本专著。 我在院校，没有顾虑，就事论事讲警察科学、法律、专业技能。这都是人家国家已经走过的路，我们回到国内站到高点上引导中国大陆警察走，我理解为什么走不到这个高点，路上有很多障碍。你找一个纯粹的美国人来，他不理解。但我们不能因为有障碍，就放弃努力，我回国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 配枪前提：法律、训练、装备到位 我不受现在的形势和舆论导向影响，我回国后一直呼吁警察要配枪执法，但警察配枪需要三个前提。分别是明确有力的法律支撑，专业有效的教育训练，以及枪械和配套装备齐全。 第一，法律的支撑要明确有力。所谓明确，是不能模棱两可，须泾渭分明。有力，即不能朝令夕改，又要坚实可靠。昆明暴恐事件后我就预测大规模配枪一旦开始，必然发生走火、不规范用枪甚至滥用枪现象，这当然很不应该。但不能又退回原先枪弹分离、刀枪入库的状态。把枪放心的发给民警的关键是提高民警综合素质，所以内部执法不能自相矛盾。 第二，对警员枪械技能的训练要达到熟知枪械性能并在各种条件下熟练操作的标准。离开这个标准，发枪后开个动员大会，宣誓一番，他就能用好枪支吗？当然不可能，这是对专业训练的蔑视。郑州幼儿园92式手枪走火事件后，某地警方告诉记者说，实践中92式往往是上膛后关保险，这就给验枪进一步增加了难度。这个警察说的完全是外行话。枪膛有无子弹，验枪的程序是一样的，根本不能作为走火的理由。在我发表的《92式手枪基本能力要素及训练方法》论文中专门提到验枪。可见，现在很多警察对枪支性能并不十分了解。 第三，枪械装备不仅限于枪支、弹夹和子弹，还有枪套、腰带等一系列配套装备，除了武器弹药之外，配套装备也同样存在问题。现在普遍配发的还是老式枪套，无法快速拔枪，而且容易脱落或被抢。而配有防抢防丢保险且可快速拔枪的枪套尚不在警察列装之列，要解决这个问题，需从武器装备的采购制度入手，从源头上保证把优质装备应用到执法一线。 三个要素到位后的警察，拿着枪，脑子里有法律，身上有技能，腰里有装备。这才具备反恐处突、威慑犯罪分子、给人民群众安全感的职业能力。三要素不到位，则必然产生更多的丢枪、走火、滥用枪支事件，造成恶劣社会影响而重归“刀枪入库”的老路。我不希望走回头路，我们不仅要找出问题，而且要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和途径，从而保证配枪执法常态化。 警察是一线的执法人员，它的执法就是靠国家的强制力推行，也就是武力。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必须这样去做，你不这样做，我强迫你这样做。很可惜前些年警察的基本职能已经退化了，退化成保安甚至不如保安。警察是专业岗位，却不清楚它应该干什么，把警察变成志愿者、学雷锋小组。一旦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暴徒，这样的警察就显得软弱无力。 我们的特色是，有些领导热衷于玩这一套，往那里一坐，振臂一呼，开个誓师大会，全场人热血沸腾。一问一答：有没有信心——有！这事就搞定了。 这当然不顶事，光有决心没能力可不行。领导要给政策，给人给枪给子弹，在财力物力上做出倾斜，然后还是要解决法律、训练、装备保障问题。 训练与实战有鸿沟 传统的公安射击训练受体育竞技射击影响比较严重，争第一，打环数，像奥运会许海峰那样不计时，用很长时间打得很准。这些年来一线的教官为射击训练变革付出了巨大努力。值得欣慰的是，我们终于颠覆了传统的竞技射击模式，向实战应用射击的转变跨出了决定性的一步。在公安部统一部署下，公安民警的枪械训练已经在根据治安形势需求的前提下，向国际警务射击的实战化射击训练模式发展。 我主张，不管是昆明事件还是乌鲁木齐事件，训练警察必须像医学院训练全科医生那样，不能说闹“非典”我们只学“非典”，闹禽流感就只学禽流感。要注重警察专业的基础性、系统性和应用性，不能让一两个突发性案件牵着警察训练的鼻子走。 我的教学对象多为警务教官和特警。我的理念和技能只能在课堂上发挥作用，却不能改变该省公安厅的枪械训练大纲。除非要求我坐下来帮助他们改变训练科目和考核标准，否则，下了我的课，学员就会马上回到老的用枪习惯上去，因为他们回去后还是要执行他们所要执行的东西，这就是新的理念和技能难以推广的原因之一。目前正是处于新旧观念对抗、争执、对峙的状态，很多来自一线的民警都十分渴望学习和接受新的东西，但也有不少教官、领导、警察不愿意放弃老的东西。这导致前进、后退的挣扎很严重，很多事情上我们付出努力迈出一大步，但很多原因又把我们拖回多半步，总体来看还是往前走的。 回到2005年警察大练兵，现在看来觉得这些东西怎么这么容易，这说明我们的公安在进步、我们的技能在提高。2005年大练兵是将车辆查控、单警战术作为重点，我们之前不注重单警战术。我写了好几本书，根据国内的需求，把美国先进的东西引进来。单兵和小组战术，具体到对嫌疑人的盘查、搜身，对嫌疑物品和车辆的搜查。现在这些东西被普遍接受，很多人都会了。现在形势的发展，逼迫我们不得不面对枪，枪比战术复杂多了。我们有句话“战术无对错”，战术是灵活的，可枪却有很多死规矩，以往出现的那些不规范用枪的恶果无不是当事人故意挑战那些用枪的死规矩，故意玩花样所造成的。 传统的枪械或法律知识授课，多是坐在屋里讲知识；思想政治课的老师坐在屋里，讲我们警察要为人民为国家如何做；还有坐在屋里侈谈弗洛伊德等玄而又玄的东西。 知识、技能、态度、执法、心理，这是我讲的“五步训练法”要同步进行。不能光坐在教室里培训警察，必须通过执法战斗培育战斗精神，通过完成任务磨练团队精神，通过奖惩机制塑造警察形象，通过关键时刻考验职业道德。 装备和实战有距离 目前而言，如果让我在国内选一款手枪，我会毫不犹豫选92式手枪，它起码吸收了现在国际9mm自动手枪的很多优点。77式和64式口径小、供弹少、枪械功能和外观设计已经落伍，我就不说它们了，当然也不是说警察不能用，有总比没有强。这当然也要以我前面提到的三条为前提，否则有枪不会用、不敢用、滥用，有还不如没有。 国内在枪械设计上需要有大的改进，国外设计者绝对是用枪的行家，我们设计枪和用枪的人是不在一起的。受到材料和工艺的限制，美国枪轻，中国枪重，我们金属太多，工程塑料不过关。人家弹夹能压20发，我们只能压15发还不能保证正常供弹，因为弹簧不行。我们开火时四处喷火冒烟，说明加工不细致。人家的枪没这么大的跳动，可以在10米距离5秒内打十发子弹都中十环；我们枪十发打中十环，我起码要8秒钟，因为92式手枪跳动大，这是设计和加工的问题。 用发展眼光看，92式是不完美的。矮子里面拔将军，把92式拿到国际名枪队伍里排名，会排最后一位。大家会优先选择伯莱塔、西格绍尔、格洛克等枪，不会选92式。我们必须站在国际角度来看问题，视野一高就会看到问题，而非沾沾自喜。 还有个重要问题，我们的弹药太单一，不同的执法目的要有不同的弹药来保障，中国没有这种选择。比如说，要让子弹穿破玻璃或汽车金属再击中目标，或者让子弹击中目标后立即停止，都需要选择特殊弹药。相关部门认为有枪有弹能打死人就算是武器。采购制度是国家硬性规定，公安部认可这家就这家去做，子弹只能它家做，它没有动力去提升质量、改进产品，它不思进取还供不应求。弹药是我们指令计划经济的死角，不允许有竞争，它这东西几十年不能提高质量。 我们的枪、弹、枪套都存在问题。中国的枪套不能做到快速拔枪，警务发达国家警察的快枪套都是开放的，枪是挂锁的（防抢防丢保险），现在民警配发的枪套还是过去王八盒子的设计理念，要掀开后把手伸进去。 现在有袭警抢枪，我们就学香港用绳子穿起来，既妨碍射击和战术动作又不像样。现在的主流枪套有两三道保险在里面，把枪放在里面让你夺，你也拿不走，我一伸手就可以马上拿出来。我们的枪套没有这功能，所以有人带枪武装越野跑步时用胶布把枪和枪套缠起来，怕枪掉出来，完全是为了比赛而比赛。民警佩带武器装备的腰带也很容易脱落或被人抢走，都说明我们的装备不符合实战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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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4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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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4 21:04
